《少年的你》败北.
【4】愿景
陈念现在会故意从魏莱桌边绕过去，作业本压在她上面，排队打饭也不往后让。罗婷先有所反应，直勾勾的眼神带着警告。她惴惴不安，站在厕所镜前反复审视，确定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来她用胶带粘牢在肋骨的录音笔。
她不断暗暗试探，有时甚至会滋生荒谬的希冀。李想看得忧虑，有如悬顶之剑，几次劝说无果后选择沉默旁观。她早读时声音洪亮，哪怕是下了苦功但依然有些口音的英语也一样，甚至会举手回答问题。当有一日她主动申请到黑板上做题，前排的他都能察觉到身后伺机攫取的目光。
老师渐露出赞许的眼神：“这道大题解出来，理综280不成问题了啊。”陈念放下粉笔，示意她回坐。
“得物理者得理综，得理综者得天下。有些人看到最后大题就放弃，那大学也就放弃你了。来！看，怎么解的。”时机掐得刚好，老师一转身，沾透红墨水的纸团准确地投掷到她前胸，“啪嗒”掉到地上，衣服晕开红痕。
罗婷靠在椅背上，挑衅的表情。
陈念兀地紧张，原位坐下。左上角的魏莱像浑然不知，认真听讲。下节就是体育课，陈念咬着下唇，预感到可能会是今天。
拖堂了几分钟，大家都抓紧时间去厕所换运动服，等人都走光陈念才赶忙从袋子里掏出裤子，直接从裙底套上。上衣是一早就穿在里面的，两层衣服下后背已出了薄汗。
“陈念？”
她循声望去，并不是认识的人。匆匆把裙子叠好，陈念快步走到门口，方注意到门外是两个女生，其中一个她有点印象，挨着校门口的文具铺是她家开的。
“没想到是好学生陈念，理十班的清北选手？”
“是她，那天刘北山等了她一晚上呢，而且还是跟李想一起出来的。”
“嚯，看不出来还挺有本事。”
听到熟悉的名字，陈念不解，然而她们说的话连起来一句听不懂，也不打算答话。眼看预备铃结束，陈念穿过她们，被挡住。
“你给了他多少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说你给了刘北山多少钱？”
“我没有给他钱。”
“你没给他保护费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敢说没让他来接你放学？”
“我没有。”
毫不迟疑的回答让对方语噎。她叉着手臂，嗤之以鼻：“你还挺骄傲是吧？”
陈念莫名其妙，不想继续纠缠，快速侧身绕过她们往楼梯跑。
让人溜了，李薇干瞪着她的背影，又无计可施。
“怎么办？”
“她最好是没有撒谎。”
“我真的看见刘北山等她的！”女生怕她归罪，急忙澄清。
“急什么？有一次就有第二次，等着呗。”
“做完五组仰卧起坐的就可以先回教室了。”体育老师吩咐完，旁边就有人起身折起垫子。陈念心中默数，枕在脑后的手颤抖，双脚由于无人固定而更为吃力，一张脸涨得通红。
原本是和胡小蝶的。
陈念瘫倒在垫子上喘气，等待紧绷的肌肉松解才起身，提起垫子往器材室走。
垫子垒得过高，试了几次都只勉强放上一半。甩甩酸胀的胳膊，陈念用力踮起脚，想把垫子再往里蹭进去一点，确保它放得平整。
后背突然被猛地击中，陈念鼻子往前一磕，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又是一记重砸。
“最近风头很盛嘛陈念。这么喜欢出风头是吧？”魏莱对准她的头，手下蓄力，“我就让你出个够！”排球撞在她胸口。魏莱撇撇嘴，可惜地：“砸偏了。”
罗婷抡圆了胳膊，软皮的排球铅块一样捶下，接二连三不得喘息。陈念咬死牙根，使劲拱起后背抵住重心不倒，直至小腹爆裂开剧痛，她蜷缩起来，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渗出，苦苦往回憋着痛哼，一丝服软都不肯流露。
意识到这一点让魏莱更加火大，音量陡增：“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？你就是个贱种！你妈就是不要脸的婊子！还想考北大？我告诉你做梦！下三滥的贱种你也配？！……”再尖酸刻薄的骂词此刻都不觉得刺耳，陈念恨不能再多些再多些。
门外传来两声咳嗽，有人跺了跺脚。魏莱重回理智，理了理头发。
管器材的老师探身进来：“干什么呢！”
魏莱礼貌地笑，罗婷挡住老师窥后的视线。
“我们看见排球掉地上了，在捡呢。”老师看了地下点头道：“那快点啊，马上上课了。”
陈念被留下整理，肋骨处的硬物依然清晰，像真的骨头长进了身体。她撩起衣服想摁下结束又担心剩余的半天会漏掉更多证据。一瞬有了不好的念头，接下来的每一分钟她都在恳切祈祷，祈祷机会站在她这边，这样的但愿过于激烈以至于她无法集中精神。倒像被教训就安分似的，再次变得默不吭声。
好在。
陈念裹紧被子，眼泪在听到魏莱声音的那一刻夺眶而出。那么清楚，让她的心脏都要破开胸膛。陈念浑身发麻，血液四处流窜，绷紧神经的人扭断了弦，她把自己压在床上借取一点实感，不然几日来的强撑快让她崩溃了。
她反复聆听，反复确认恶毒的挖苦和诅咒，任谁听到都会憎恶。她像圣徒倾听福音，久置黑暗终于钻出一点火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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